我一生都无法忘记你

【短篇】城墙

<景润>短篇一:《城墙》

 

“在围城外的人想进来,留在城内的人想出去。”——钱钟书《围城》

——自由与禁锢之间是一道城墙,红与白之间是一道城墙,人心和人心之间是一道城墙,世间的一切都是城墙。


待到化好妆,整理完衣领,徐伊景鬼使神差般又往自己的腕上看了看,经常教导属下不要为别人付出多余的担心的她还是走过去敲响了房间的门。


“崔书润。”她对着自己的房门说,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是要下雪了。


当初设计办公、住所一体化的S画廊的时候,考虑到徐伊景完全没有和另一个人同居的打算,办公室后面的住宅区域仅有唯一一间寝室。


那个昨天被她下了迷药的女人,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诚进集团会长,徐伊景十分“绅士”地把自己的睡床让了出来。


把不省人事的那人扔到软绵绵的床上,鞋子被随意地踢在地上,徐伊景一股脑把被子堆在女人身上,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又给自己洗漱完,在不大的沙发上度过了一晚。


“崔书润。”她又使劲敲了敲门,人是被我撂倒的,她在心里劝自己应该耐心些,终于出口道,“你该去你公司了。”


可是屋内还是静悄悄的,徐伊景不相信崔书润的睡眠能好到这样的程度,“我要拿我的东西。”她一边解释,一边自顾自地推开了这本没上锁的门。


房间里很暗,明明自己昨晚没有关台灯,徐伊景敞开了门,好让自己能辨清稍微显得有些混乱的床上的哪一块是被子、那一块是女人。


“八点了,崔会长还打算在我的床上赖着不走吗?”她毫不留情地说,却仍然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徐伊景皱了皱眉,疾步走到崔书润床前,伸手点开了台灯。


映入眼帘的是崔书润紧闭的双眼、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脸上浮现的病态的潮红,徐伊景连忙凑近了些。


“崔书润?”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推一推这个睡得迷糊的精英女人,透过被子里的身形,能发现崔书润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徐伊景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因为打算全身退出韩国市场,自己不久前已经把那个出现率低得可怜的私人医生辞退了,她不太周密地估量了一下眼下情况的不同应对措施,然后摇了摇头,横了心把崔书润身上盖着的被子揭开,漫不经心地把她胸前松开的几颗衬衫纽扣重新扣上,一把将崔书润从床上横抱起来。


“徐……”这动静不小,崔书润总算是被颠醒了,正努力地抬起头。她的确非常不舒服,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连台灯发出的柔和灯光都显得刺眼。


徐伊景看她紧抿着嘴唇,眉头虽然仍然不太舒缓,却比之前昏睡中要不明显得多,甚至急促的呼吸都放得缓些——也不知道是在忍耐什么。


徐伊景叹了口气,把右臂抬得高了些,又稍微偏了偏肩膀,好让崔书润的头能够毫不费力地靠在她身上。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徐伊景庆幸于自己刚刚故意敞开了房门,这会儿她抱着人,虽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吃力,但双手实在是没空。


“医院。”她一边用脚去把门推开,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好像这句话只是自言自语。


庆幸是对的,但这份心情却难以持久。从卧室到楼下,一直到能够看到自己的白色捷豹,好说也还有两三道门需要打开——徐伊景发现棘手的问题在于这一道道的城关,只好走回来把崔书润顺手放到沙发上。


“我先去开门。”她又自言自语般丢给病人一句话。


崔书润刚开始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晕得厉害,任凭徐伊景把自己折腾了一番,放到沙发上。等到徐伊景好不容易穿过办公室、下楼,把门一道一道打开,又折回来,却发现刚刚趴着的人现在已经直挺挺地端坐在沙发上了。


“醒了?”徐伊景手上抓着一双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帆布鞋,话刚出口脸色又冷了下来,“那崔会长麻烦自己走过去吧,车就在楼下。”


崔书润也毫不示弱,这会儿似乎是完全清醒了,又或许是徐代表的公主抱太过新奇,刺激得她不肯纵容自己继续睡下。


“徐会长不打算解释什么?”


“崔会长,”徐伊景冷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抽身去拿水壶,“看来是没搞清楚状况,需要解释的人恐怕不止您一人。”


“你的表演可以暂停了,昨天那杯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难道还想不明白吗?”崔书润没什么精力跟她磨叽,她突然怀疑再过会儿自己生气的力气都要没了。


“崔会长,错误只有在铁证之下才有成为错误的可能性,您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徐伊景把水杯放到沙发前的桌面上,那个地方明显离病人远了些,崔书润看了一眼也懒得去瞪这个不安好心的女人,索性置之不理。


“你这么做也达不到你的目的。”


“我劝崔会长少说话多做事,车就在楼下,诚进集团的会长病在日韩金融的领地里,我也不能不管,送你一程倒也不算难事。”


徐伊景说完就要自己先走,回头见崔书润扶着桌沿站起身,她叹了口气,“崔会长还是坐着吧,看你病得不轻,我好人做到底得了。”


她走回来又拿起那双年代久远的帆布鞋,感觉崔书润抬起头看向自己,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精力往苍白的脸上加些诧异的色彩,沉声说道:“穿高跟鞋可不敢抱崔会长。”


徐伊景还算熟练地穿好鞋,几步走过来,微微躬下身子,右手抵着崔书润的腰,左手用力,毫不客气地把女人又抱起来。


行动总是要比嘴更诚实,这次她把右手抬得很高,腾出空间好让被抱的人能够给自己的脑袋找到一个安放的地方,但醒过来的崔书润坚持高昂着自己的项脖。


徐伊景烦躁地说,“崔小姐能躺好吗?”


这一问,崔书润还来不及回答是或者不是,也来不及向对方的“贴心”表达感谢或者向对方的不耐烦表示嘲讽,她死机的脑子里忽然跳出来本该早就想到的东西,忍不住“呃”地呻吟了一声。


她和徐伊景一样高,被这样横抱起来头的高度让她可以俯视着徐伊景的脸。两个人已经到楼梯口了,她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能去医院。”


徐伊景仍然抱着她往下走。


“不能去医院!”崔书润在她耳边重复道。


徐伊景像是没听见,盯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崔书润的头又开始痛了,这是她感冒后的典型症状,也许是因为害怕自己会摔下去,她环上了徐伊景脖子——


徐伊景感到脸上瞬间涌上来一阵隐晦的高温,崔书润的脸抵在她的前额上,隔着一层不厚的布料,她闻到这个比自己年长的女性身上独有的淡香。


“放手。”她命令道。


崔书润的意识又变得浑浊起来,她坚持在徐伊景的耳边柔声说,“把……我放下来吧。”


“可以,但倘若崔女士不希望和我一起从此处摔下去,就不要再挡住我的视线了。”


崔书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挡住了她的眼睛,这使她们不得不一动不动地停驻在楼梯中央,她随即放开手,想要致以抱歉的笑容,却被一阵更激烈的疼痛感冲得闭上了眼睛。


徐伊景停在楼梯上,忽然觉得难过极了,这种名为担忧的心情并不是她经常持有的,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坦然接受自己的改变,这才嘲讽般说,“看来崔二小姐在公司里没少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诚进集团到底是什么底子,连几个媒体的声音也盖不住吗?”


“媒体?”崔书润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你不了解……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徐伊景对自己的不依不挠感到不可置信,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她还能说什么,她又应该说什么呢?


她转过身,默认了这种无可奈何,开始重新往上走,倒不是说崔书润很重,因为这个人实在轻得过分。


徐伊景感到S画廊并不高的旋转楼梯像是一道白色的城墙,因为在崔书润面前的是一道白色的城墙,是理想不能给予的、事业无法标榜的防线。

 

徐伊景把人重新送回自己的房间,因为没有“扔”在“沙发”里,而是“放”到了“床”上,崔书润对她心存感激,但已经无暇为此动容,她把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摁着太阳穴的位置,似乎这样可以减轻痛楚。


“你还真不怕自己是对东西过敏?”徐伊景并不愿意承认被代之以“东西”的迷药是自己亲自倒进玻璃杯的,但她也不愿意对生命安全随意开玩笑。


“不会,我检查过,每隔两周……”崔书润迷迷糊糊地回答,“本来就有些感冒……”


沉默了半晌,徐伊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把话先说在前头,就算你不去医院,我也是不会让你回家的。”


她自以为冷漠的声音并没有崔书润的脑海中留下足够冰冷的痕迹——


比起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在这位生病的女士看来实在是要有吸引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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